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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紈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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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恩回來的時候,便被苗氏身邊的人引到了她院子裏,一進屋,便看見他那個好繼母正白著臉靠在榻上,伸手接過丫鬟遞過來藥碗。

“母親!”

身上衣衫因為之前在賑濟災民而有些淩亂的少年郎大踏步的到了榻前,那張年輕俊俏的臉蛋上滿是喜色:“母親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裏不適?大夫可幫您看過沒?”

苗氏剛喘過氣來就見到繼子這張可恨的臉,一口氣沒咽下去又急急咳嗽起來。

這次可不是往常那樣的裝病,而是她實打實的被氣病,咳嗽聲也就不脆弱小聲又可憐,而是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的驚天動地。

“咳咳咳咳咳――”

“母親,母親您還好嗎?快,再去請大夫來!!”兒子瞧見母親生病了,自然是急切的,段青恩此刻就滿臉焦急,一邊扶住了咳嗽的苗氏,一邊問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

“大夫呢?之前我出去的時候不是叫了大夫來嗎?”

“太太方才已經好許多了,大夫又開了藥,奴婢這才送走大夫。”丫頭哪裏敢跟主子嗆聲,連忙跪下,“大哥兒莫急,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快去快去!!”

段青恩將人催著走了,又一邊扶著苗氏躺下,一邊對著身邊人道:“竹子,你去拿著對牌再去鋪子裏支銀子,母親病情不愈,看來還是我們求的福報還不夠,救下的災民還不夠多。”

“咳咳咳咳……別,別去!”原本連呼吸都費勁的苗氏一聽到這句話,心痛的一把抓住了段青恩的袖子,艱難在臉上露出了個慈母笑來:“母親……沒事的,現下,咳咳咳……現下已然好的差不多了。”

“母親說什麽呢,您都咳成這般模樣了,兒子為人子,怎麽能就這麽放任母親病著。”

“我……咳咳咳咳……我無礙的,只是老毛病,將養一下便也好了。”

苗氏斷斷續續說完了,見段青恩臉上神情似是不想聽自己的,連忙努力平覆著呼吸,岔開話題:“恩哥兒,你怎麽突然想起要救濟災民了,可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麽?”

之前她在榻上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段青恩在苗氏手中長大,對這個繼子,她自認是牢牢地將人捏在了自己掌心中,按理說掀不起太大的風浪才是。

他突然要用她陪嫁鋪子裏的錢救濟災民,總不至於是無的放矢,思來想去,苗氏鎖定了賀國公府的賀老太太。

都說人老成精,這老太太之前在國公府便將了她一軍,怕是趁著她不在,對段青恩說了些什麽,這才讓這個一向順著她意行事的繼子做下這等事。

段青恩的回答卻並不像是苗氏想的那樣,十五歲的少年坐在榻上,一臉迷茫:“無人對兒子說什麽啊,只是兒子見那些災民可憐,又見其他大人府上有人在施舍米糧,那些災民前去領粥喝時,一直在說要一輩子念著這份恩情,還說佛祖一定會庇護那位大人平安安康,兒子這便想到母親了。”

說著,他還邀功一般的沖著苗氏一笑:“母親身子弱,又有個心絞痛的毛病,偏偏每次大夫來都查不出什麽,兒子瞧著心裏也跟著難受,這才想到這個法子,母親您又信佛,咱們啊,多攢些福報,日後您的身子定然會慢慢康健起來的。”

苗氏蒼白著臉色,勉強也擠出一個笑來,“還是恩哥兒想著母親,總算是我沒白疼你一場。”

她內心快要爆了。

病是裝的,信佛是因為這樣能讓人覺得她心地良善,方便她塑造好名聲,偏偏就是這些瞎編出來,子虛烏有的事,竟讓這小崽子當了真,害的她損失了那麽多銀子。

若是散的是段府自家銀兩也就罷了,到底沒到自己腰包裏不心疼,可偏偏段父一向不讓兒子多花錢,苗氏不敢違背丈夫的意思,又不想讓段青恩這麽被管制著學好,這才將自己的對牌給了他。

本來想著他不過是個少年郎,就算滿京城新鮮玩意都玩一遍也廢不了多少錢,結果誰能想到,他竟然拿著錢去救濟災民!

散了一堆錢出去也就算了,他這做的是好事,打的名頭也是為了她,苗氏就算再怎麽想要給段青恩扣上一個私自拿了府中銀錢的最民,她也沒理。

最可氣的是,她明明被這個小畜生這神來一筆弄的損失了許多銀兩,還要撐著笑誇他幹得好。

世上還有比此事更加惡心的嗎?

苗氏實在是被惡心的不輕,撐著身子勉強誇了兩句段青恩就誇不下去了,臉上努力維持著慈母笑意,對著段青恩道:“你今日也乏了,別在這陪著我了,免得再過了病氣,還是回院子裏去好好歇一歇。”

在段青恩歇息下之前,她就是再怎麽困,也不敢躺下合眼了,萬一這小畜生趁著她睡熟了又跑出去散財怎麽辦,她又不能把對牌收回來,只能這麽死盯著了。

“兒子小時候生病,母親衣不解帶的在榻前照料,如今換成母親病,兒子自然也要像是以前您照顧我一般照顧您。”

說著,段青恩起身,端起了之前丫頭放在桌子上的藥。

“方才進來時瞧見母親仿佛要喝藥,兒子餵您。”

苗氏一點都不想讓繼子餵她,她怕自己膈應死,強撐著趕人,“這裏這麽多人伺候,哪裏就要你親自動手了,好了,快點去歇著吧,等到明日我好些了,你再來我院子裏,跟我好好說說是怎麽救的賀家哥兒這件事。”

段父一進門就聽到這句話,當即問道:“什麽救賀家哥兒?”

苗氏一見他進來,臉上神情又是一僵,她在段父面前一向是對著段青恩明誇暗貶,如救人這樣的善事,她怎麽可能願意讓段父聽到。

她張張嘴,模糊了段青恩的功勞,輕描淡寫道:“是今日青恩去了賀國公家做客,恰逢賀家哥兒落水,他幫著救了人。”

段父在官場上心思靈敏,處理公務也都一直處理的很不錯,可也許是因為全副心神都落在了工作上,對家宅事就可以稱作是十分好糊弄了,聽了苗氏這話,只以為是賀立盛落水,段青恩恰巧在旁邊幫著叫了人。

“恩哥兒做得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是做善事不需得回報,雖你今日幫了賀家哥兒,但也莫要以救命恩人自居,平常相處就好。”

苗氏見段父果然如她所願沒當一回事,松了口氣。

賀國公威望這麽高,若是夫君知曉賀家老太太與賀夫人都對段青恩這小崽子感激不已,難免不因為此事對他改觀,影響到她的松哥兒可怎麽是好。

段青恩自他進門就規規矩矩的叫了聲父親行了禮,等看著段父坐下了,才應答道:“父親放心,我自然是知曉的,何況我與立盛本來就關系不錯,他落水,我跳下去救他也是應該的,想必若是換成我,他也會如此做。”

“你跳下去了?!”

聽到兒子居然是跳水救的人,段父臉上那淡然的神情一下子就變了,猛然站起身,“混賬!你明明不會水,跳下去做什麽?!”

“我又不是空著手下去的,下去前,我便將屏風踢了一扇下來丟到水裏,見屏風能浮起來,才下水救的人。”

“你!你還丟屏風!!糊塗!!”

段父用食指指著段青恩,氣的聲音都在抖:“我是怎麽教你的?啊?!我教你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你以為你丟了屏風進去就沒事了?萬一那屏風也跟著沈了呢?溺水的人碰見什麽了都會死命抓著不放,萬一賀家哥兒太害怕了把你拖到水裏去呢?!你想過沒?啊?!想過沒!!”

苗氏原本還覺得吹枕頭風無望,一見段父說著說著居然這麽一副暴怒模樣,心裏頓時樂了起來,不顧自己嗓子還癢癢著,連聲勸著:“夫君也莫要怪責恩哥兒,他這不也是為了救人嗎?當時情況緊急,哪裏想的了那麽多,小孩子,有了一兩個朋友便知當當做是一生知己,一時沖動也是應該的,恩哥兒,快跟你父親道個歉……咳咳咳,快啊。”

她自覺自己這話說得漂亮,看上去是在幫段青恩說話,勸導段父不要跟兒子置氣,實際上段青恩剛剛救了人,正是需要人誇的時候,段父不誇反怒叱,她又在旁要他道歉,這小子能聽才怪。

說不定直接能跳起來頂撞段父,到時候,她再火上澆油,還不能讓這父子之間有了隔閡。

而她,這個在病中還要幫這繼子說話的繼母,在段父心中的形象指不定多善良溫柔。

苗氏心裏正美滋滋,段青恩卻並沒有如她所想那樣梗著脖子不道歉,而是仿佛嚇到一般,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父親不要生氣,兒子知錯了,母親病還未好全,她心絞痛,不能受到驚嚇,您莫嚇到了她。”

一點都沒被嚇到,並且還十分美滋滋打算看戲的苗氏:“……”

這小崽子今兒吃錯藥了?

段父暴怒也只是憤怒兒子不知道愛惜自己身子,見他利索認了錯,又滿口擔心苗氏,怒意也就消了大半,重新坐了回去:“你既然知曉你母親不能受到驚嚇,竟然還不顧自身安危下水救人,也不想想你母親一向最疼你,若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最難受的就是她。”

段青恩跪在地上擡起頭,看向苗氏。

“啊、對。”苗氏反應很快的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恩哥兒你若是出事,你讓母親下半輩子可怎麽辦才好,你這孩子,就是太沖動。”

“讓母親擔憂,是兒子的不是。”

他認錯態度依舊非常良好,滿臉慚愧道:“只是兒子與立盛並不是母親所說那般,我們二人自小一同長大,感情甚好,還約定了待日後各自成家便結通家之好,就仿若是父親與胡伯父一般,兩人一個在還未中舉時便相交,這麽多年一直都視對方為至交好友,如今又一同在朝為官,雖非手足卻情同手足。”

“兒子相信,若是今日之情景落到父親身上,他也一定會拼盡全力去救下胡伯父的。”

這話倒是說得段父心裏舒坦了許多,他與好友胡大人的確是在兩人皆是窮學生時相交,那時候他們還未科考,如今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居然也已經同為朝中大員。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他們之間,那是可以將性命都交托給對方的,就算是如今,若是誰犯了事,另一個也一定會竭力保全其平安。

這便是君子之交了,雖然平常不表現出來,但一旦好友落入險境,哪怕是可能要牽連到自己,他也斷然會救。

段父越想心裏越舒坦,他從前一直覺得大兒子雖然相貌與他相似,性子卻十分張揚,又喜好華服美食,其實並不像他。

這個孩子是發妻九死一生為他生下,臨死前還囑托他一定要照顧好他們的兒子,段父對他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小兒子要深一些,也更添了幾分期望他成才的倚重。

只是這孩子自小便不太聽話,文不成武不就,天賦想來是沒有隨了自己這個當爹的,段父難免就有些失落。

如今瞧見段青恩與自己一般願意為了好友兩肋插刀,他這心裏便多了許多安慰出來。

這孩子,雖然念書不行,性子又張揚,但本性還是十分不錯的。

心裏覺得果然是他的孩子,就是與他一脈相承,嘴上的話便也和緩了些,比起方才的訓斥,現在便是安撫了。

“爹也不是說讓你置朋友於不顧,只是讓你做事之前多加幾分考慮,你是我的長子,行事時要多想想家裏,想想若是你有個萬一,我與你母親又該如何。”

段青恩似是心有餘悸的擡起頭來看了看苗氏,“父親教訓的是,兒子下次再不會這樣沖動了。”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此事雖說你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下,但也是為了朋友,為父能理解,便功過相抵,不過你既然已經知錯了,我便獎你個什麽,說說,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若是我這裏有,便賞給你。”

苗氏本來就氣不過,現在一聽段父竟然要讓段青恩自己挑東西要獎賞,更是氣的心裏堵不過。

她的松哥兒自小聰明伶俐,讀書又認真,在外又結交了不少貴族子弟,都沒有得過夫君的賞,憑什麽段青恩做了錯事又認錯就能得賞了。

未免太過不公平!

心中醋海翻波,苗氏卻不能將心裏話說出來,還要撐著一張笑臉附和,“你父親說的是,恩哥兒救了人,該賞,這樣,母親這裏的東西,你有什麽看重的,我便賞給你如何?”

“真的?!”

在地上跪著的少年臉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喜色來,看的苗氏心中郁氣漸漸散去了一些,暗道果然是個混不吝的,若是松哥兒聽了這話,定然要說出“行善本就是該做的,哪裏需要得賞”這種讓人聽了就要誇讚他心思純善的話來。

時下都講究君子不愛銅臭之物,段父自然也是這樣的人,段青恩平時玩慣了,若是這個時候他開口要了昂貴的東西,難免段父要有些不高興的。

她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期待著段青恩快點要名貴的物件,段父卻沒想到這一茬,只看著大兒子那喜形於色的模樣,自己也感到松快了一些。

之前他一直在朝堂之中忙碌也沒空跟兒子培養感情,見了面不是問功課便是訓斥,這還是第一次說賞東西,沒想到這小子竟這麽開心。

他眼中帶上了慈愛,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來,“自然是真的,父親母親還能騙你不成?你想要什麽只管說,只要是我能給的,便給你,好了,起來說話,跪在地上也不嫌涼。”

段青恩一點推辭的意思都沒有,麻溜站起了身,笑的虎牙都露了出來,“那便請父親去城外給那些災民再施一些粥吧,母親身子不好,我們多救一些災民,給母親攢福報,她身子又不舒服了,方才咳的很厲害,兒子瞧著心疼,今兒已經拿了銀子出去換成糧食給了災民,這會便瞧著母親好一些了。”

段父這才剛剛回來,還不知曉這回事,聽了帶著點關懷的轉頭望向苗氏:“之前進門時下人說你身子不爽利,我還只當做是你老毛病犯了,竟然這般嚴重,可叫大夫來看過了,若是看不好,便用我的名頭進宮請太醫來看看吧。”

苗氏本來就沒什麽病,之前用的是她給了銀子的外面大夫,還能幫著瞞一瞞,氣急攻心說她是犯了舊跡,這若是宮裏的太醫來了,可不會幫她瞞著。

生怕段父真的找來一個太醫,她急忙拒絕:“不過是一些老毛病了,哪裏需要勞煩太醫,養養便好了。”

“你這病斷斷續續的一直好不了也不是什麽能拖的事,既然看大夫看不好,那便如恩哥兒所言,我們家施舍一些糧食出去,求求福報,不求其他,只求你平安。”

段父不怎麽管理內宅,段家管內宅賬務的一直都是之前那些人,苗氏就是顧忌著他們才沒敢從中拿錢。

他不管家,自然不知曉管家的辛苦,嘴巴一張便對著身邊伺候的人道:“你去劉管家那拿對牌,就跟他說是我的意思,叫他從賬上支五百兩,去換成米糧施粥。”

“是。”

那人要退下了,還站著的段青恩卻直接叫住了他,“何必這麽麻煩,我這裏便有對牌,你拿去給劉管家,叫他去支銀子就是。”

苗氏眼睛猛的瞪大一瞬,又快速平覆,被子底下,雙手絞著帕子絞的死緊。

劉管家那的對牌是府中賬面的對牌,段青恩手裏的對牌是她私庫的對牌,那能一樣嗎?!!

段父也是眉毛一擰:“你手上怎麽會有對牌,還未成家,你要對牌做什麽。”

苗氏身子一震,暗暗期盼著段父幫自己將段青恩手中的對牌要回來,經過這一次之後,她是再不去想什麽讓段青恩手中有錢養廢他的招數了。

按照這敗家子的散財法,怕是他還沒廢,她手裏就已經沒錢了。

段青恩卻完全沒有像是苗氏想的那樣支支吾吾,而是半點不心虛回答:“母親給我的。”

他之前才說了施舍了米糧出去,如此這麽理直氣壯的一回覆,段父自然以為是之前段青恩為了施粥跟苗氏要的對牌,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一直在緊張提起心等他開口要段青恩完事之後將對牌還給自己,她好日後拿段父的話當做借口不給對牌的苗氏:“……”

這對父子今日是怎麽了,一個比一個還要讓她不痛快。

實在是心疼自己的銀子,苗氏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拉著段父的手柔柔弱弱道:“府上進項也不多,何苦為了我破費,施粥的事還是算了吧。”

段父卻絲毫沒有心疼錢的意思,只對著苗氏安撫道:“人生在世,這些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到底還是人最重要,你好了,散些家財也沒什麽。”

問題是她壓根沒病啊!

這散的還是她自己的家財,真是沒病也要氣出病來。

苗氏本來就已經快奄奄一息了,段青恩卻還嫌不夠,“兒子想求父親的便是這件事了,母親這裏嘛……”

他臉上帶著笑意,似是在撒嬌一般,“上次來跟母親請安時聽說母親得了一套珍珠頭面,說是上面整整綴了足足九十九顆大大小小的南海珍珠,各個珠圓玉潤,瞧著十分氣派,母親若是要賞我東西,便將那套珍珠頭面賞給兒子吧。”

苗氏:“……”

那套珍珠頭面,是她托了人特地花大價錢請工匠做出來的,珍珠更是她一顆顆挑選出來,確保個個都是精品,為的就是今年段父又升了一級,過年時她便要去拜見皇後,專門打造出來充門面的。

那麽好的一套頭面啊,她到手之後可一次都沒有穿戴過,原本是想著,她戴著入宮幾次,等到日後松哥兒娶妻了,就留給他媳婦,到時候兒媳婦出去了,松哥兒這個做夫君的面上也有光。

若是如今要是被段青恩要去了,她還不嘔死。

不想給,話又放出去了,段父還坐在這呢,她就算是想拒絕,也只能委婉的來。

苗氏忍著吐血的沖動,掩口笑道:“可不是母親不給你,只是你一個未稱呼的哥兒,要這女子戴的頭面做什麽,頭面這東西,可不好送給外面的姑娘。”

一聽這話,段父下意識就想起了之前苗氏曾經跟他說過,段青恩喜歡往那些腌H地方跑,她一個女子也不好說這種事,讓他這個當父親的勸勸兒子,別還未成婚就鬧出外室或者庶子庶女來,面上實在是不好看。

他要頭面,莫不是真的要送與外面的女人吧!

段父訓斥的話還未出口,段青恩就先說了,“母親又在玩笑了,兒子往來的都是各家公子,平日裏不是蹴鞠就是打馬球,玩的一身臭汗,哪裏有姑娘願意與我們說話的。”

“我如今沒成家,日後有啊,母親那套頭面實在是好看,兒子只要想想日後我娘子頭上戴著這麽好看的頭面,心裏就止不住的歡喜,恨不得明日就迎新娘子進門來。”

“哈哈哈哈哈。”

段父怒意還沒起來就被笑聲壓了下去,指著兒子對苗氏笑道:“看來我們是該給這小子張羅一下婚事了,瞧瞧,我們還沒張口,他自己倒是先著急了。”

苗氏內傷,笑容都勉強了許多,“夫君說的是,也到年紀了,我這便在盛京的貴女中細細尋摸,定要給恩哥兒找個好的。”

她之前就是怕段青恩早早娶妻成家立業壓了自己兒子一頭,這才故意裝作不知道這麽大的小子該尋摸娘子,本想著等到段青恩年紀大了還未成家,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自家原本是看好了一些人家的,只是人家嫌段青恩沒功名又只知玩鬧,沒成罷了。

婚事若是沒成,她又怎麽能將女方透露出來,到時候,她將自己摘了出去,段青恩年紀又大了配不上那些年華正好的世家貴女,而與他一般年紀的還未出嫁的女子就不多了,就算是有,要麽是庶女主母懶得張羅,要麽是家世不好耽誤了,要麽就是之前有過婚約因變故退親,總而言之,沒好的就是了。

到時候段青恩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妻族還不給力,她再給自己的松哥兒找個好妻族,還不是輕而易舉將這人壓住。

如今倒好,賠了頭面不說,還要費力幫段青恩找妻族。

苗氏只覺得今天這一天對她的惡意實在是太大了,當她發現自己要有損失時,就想張嘴搶救,結果一張嘴,不光之前的損失沒挽回來,反而還又損失了一波。

她雖說信佛是裝出來做樣子的,但也是信一點鬼神之說的,今日做什麽什麽不順,也讓苗氏心裏打起了嘀咕,如今雖然心痛,卻不敢再挽尊了。

忍著心痛讓丫頭將自己那套珍珠頭面拿了來,眼睜睜看著段青恩接過來笑的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苗氏心都在滴血。

她的珍珠頭面啊!!

那可都是南海珍珠,每一顆都不知道多難得,那樣的好東西就連她母親都沒有的,還是段父升了位,她想要在皇宮中好好亮相,才忍著心痛購置的。

如今卻便宜了段青恩這個連娘子都沒有的毛頭小子。

苗氏心痛著,段青恩卻笑的十分快樂,甚至難得對著段父親近道:“我們一道玩的都羨慕我呢,說是滿盛京再沒有哪家的公子如我這般受爹爹母親疼愛,我雖是嘴上不說,但心中可十分得意,放眼盛京,的確屬兒子活的最自在了。”

段父十分受用大兒子的態度,他給獎賞,不就是想要兒子高興嗎?如今瞧著段青恩這一副要樂傻了的樣子,眼中笑意更濃,“嘴倒是甜,還是功課最重要,我房中有一只狼毫筆,筆桿是用整塊玉石做成的,通體透徹,握在手中有溫潤之感,夏涼冬暖,便給了你,只盼著你多多讀書練字,早日成材。”

“真的給我嗎?!!”

段青恩臉上的笑更加重了,“兒子可眼饞爹爹那支狼毫筆許久了,就是字寫得太差不敢討要,爹爹果然最疼我,我也最喜歡最尊重爹爹了。”

他樂的對著段父匆匆行了禮,“那我如今便可以去取了嗎?”

段父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去吧去吧,你這孩子就是沈不住氣。”

得了話,少年如腳下帶了風,匆匆出了房門,不等段父笑他果然是年輕性子急,他又突然轉過道來,探出頭來對著段父一臉的促狹笑:“爹爹公務繁忙,難得有空,母親又病了,不若您親手餵母親喝藥,您是朝廷命官,邪氣不侵,說不定母親喝了您親手餵得藥,病就能好的快一些。”

段父哭笑不得,不是很嚴厲的訓斥道:“促狹鬼,竟然敢打趣我與你母親了,還不趕快去領你的狼毫筆去,再敢胡鬧,那筆我便不給你了。”

段青恩嬉皮笑臉的一笑,轉身就跑,還不忘丟下一句:“藥碗還在桌上,父親一勺子一勺子餵給母親就是,費不了多少功夫的。”

“這臭小子。”

段父笑罵了一句,轉頭對著苗氏道:“兒子大了,敢撮合起我們來了。”

苗氏也跟著一臉慈母笑,心裏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段父就站起來,親自端了藥碗來到了榻前坐下:“恩哥兒說的也是,我一向公務繁忙,你病了也只是匆匆過問,今日,娘子便讓為父來伺候一次吧。”

說著,他舀了一湯匙的藥,遞到了苗氏嘴邊,自覺十分體貼的笑道:“娘子,來,吃藥了。”

苗氏看著湯匙裏的藥,顫抖著張開了嘴。

中藥味苦,她以前總是裝病,就讓大夫給她開補身子的藥來喝,總是忍受不了那股味道,捏著鼻子一口氣灌進嗓子裏。

可如今,她的夫君要親手餵她喝藥,作為一個柔弱可人經常喝藥的女子,她能拒絕嗎?

必須不能啊。

於是,苗氏就這麽努力讓自己臉上不露出崩潰神情,張著嘴,一口一口的喝完了這一碗苦到讓人想苦的藥。

段父今日得了兒子撒嬌,心中有些振奮,見她喝完了藥就想跟她說說話,但苗氏今日受的打擊太多,又心力交瘁,實在是沒力氣再應對丈夫,喝了藥就合了眼表示自己要睡覺。

本打算好好跟她嘮一下自己是如何喜歡兒子這樣親近的段父只得遺憾收起了一腔熱情,幫著苗氏掖了掖被角,起身出了院子。

剛出門口,便見著二子段青松正匆匆趕來,突然冒出一個主意來,站在了原處等他過來。

段青松正往這邊走著,一擡眼看見父親正望著自己,連忙停下行禮:“兒子給父親請安。”

“起來吧。”

見段父語氣溫和,仿佛心情不錯,段青松也放松了一點,“兒子方才從詩會回來便聽聞母親生了病,便來看看,父親可也是來看母親的?”

“對,我下了值就來瞧瞧你母親。”段父笑著望著自己這個爭氣的小兒子,苗氏一進門就懷上了他,因此他也只比段青恩小了一歲,從小就愛讀書,不似他大哥那般喜好玩樂。

對這個小兒子,段父同樣也是一腔父愛,“你也不必進去了,我方才從裏面出來,你母親已經睡下了,現在進去也是擾了她。”

“是,那兒子明日清晨再來跟母親請安。”

段父想著他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便勸道:“你也不必起一大早,如今天色還有些涼意,還是等到稍微暖和了一點再出門才好。”

段青松從小就受母親教導,聽了這話連忙表忠心,順便給大哥段青恩上了點眼藥:“母親患病,身為人子,兒子又怎能只顧獨自享樂,那豈不是與畜生沒了分別。”

他本想著自己這麽一說,父親怎麽也要想起來大哥成日享樂,仗著母親疼愛不去請安的事,結果擡頭一看,段父臉上神情是有點古怪,卻好似並沒有對大哥的怒意。

段父的確沒發火,他就是覺得心裏怪怪的,他是作為父親,為了兒子的身體才提議要他晚些起身,結果他反而大道理頂了回來,若是方才沒有段青恩對他甜言蜜語也就罷了,反正他在家裏待得時間遠沒有朝堂那麽長,平日裏和兒子們相處就是這樣。

但方才感受過了父子之情,現在在小兒子這裏碰了壁,心情就很覆雜了。

想了想,段父又道:“我聽你母親說你近日讀書十分認真,這很好,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跟我說說,只要為父有,便作為獎賞送給你。”

他有點美滋滋的想,這下,小兒子恐怕也要像是青恩那樣,用濡慕驚喜的視線望著自己了吧。

段青松的確是喜了,不過喜過,就又快速冷靜下來。

他絕對要讓父親覺得他是一個不慕俗物,有著好品行,與大哥完全不一樣的人。

“讀書認真本就是應當的,兒子也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而已,哪裏擔的上父親的獎賞。”

段父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一言難盡,“那、那行吧,為父先回書房,你早點休息。”

段青松又恭恭敬敬行禮,“恭送父親。”

段父被他這麽規規矩矩一送,感覺更不自在了。

罷了,他還是去找恩哥兒揮灑父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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